使用盜版軟體到底是誰得了益?

東亞地區軟體盜版猖獗,使用盜版軟體的心態除了不願意花錢買軟體之外, 多半還帶有一絲竊喜,覺得好像得到了便宜! 甚至中國大陸還流傳一句話:「我們的軟體授權費,早在清朝,慈禧太后就付過了!」 然而,真的是這樣嗎? 在整個盜版風氣底下,真正受害的是誰?而又是誰真正搜刮了所有的利益呢?

學生時代我和同齡的同學們用的基本上全都是盜版軟體,這當中當然有許多原因, 除了軟體很貴沒錢買、不知道有不用錢的正版軟體存在等因素之外, 心理層面上,使用盜版軟體也是反擊這個社會、 反擊正版價錢不合理的高(至少消費者是這樣認為的)的手段; 而且反正大家都這樣,如果政府敢抓盜版的話就是政府的錯 [1]

也因為大家都習以為常了,所以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麼不對? 甚至在好長的一段時間裡,使用正版軟體的人還會被恥笑! 當我們使用盜版軟體的時候還會暗自竊喜,覺得得到了好處,可以不用付錢而依然享受軟體的功能。 到後來甚至有些人覺得軟體公司有義務降低售價、或免費提供給像是學生老師等這樣的族群使用, 如果政府嘰嘰喳喳的話、如果廠商要強迫我付錢的話,我們就成立「反反盜版」聯盟大聲的罵他們 [2] [3] [4] [5]

結果呢? 二十多年了,那些軟體大廠有被我們給罵倒嗎?或是因為我們的不滿而降價嗎? 反而我們卻愈陷愈深,愈來愈離不開他們的產品!

為什麼會這樣呢?原因很簡單,就是競爭! 我試著用一個很簡單的例子來說明,假設你是一間公司的老闆, 而你們公司生產的產品是很多客戶所需要的, 並且因為沒有別家公司和你競爭,所以你的客戶只會、也只能買你的產品, 那麼,你會為你的產品訂多少價錢呢? 當客戶來和你討價還價的時候,你會給他折扣嗎? 然後把狀況反過來,當有很多老闆都生產和你相同用途的產品,而且價錢還差不多, 那當你面對上面情境的時候,你又會如何做決定呢?

了解了上面的原理後,再來看看為什麼這些軟體大廠的產品都沒有競爭者(我是指有能力可以影響市場的)? 當然商場上造成此消彼長的因素很多,卻也不能忽視盜版的影響佔比夠大! 任何商品的開發成熟都需要時間,軟體也是。 就以大家可能常用的 MS Office 為例,很多人折服於它強大的功能; 但你知道早期的 Office,比如說 Excel,被視為功能虛弱的產品嗎? 你知道那個時候大多使用 Lotus 1-2-3 而不願意使用 Excel 嗎? 還好微軟還有其他產品線支持,才讓整個 Office 能夠支撐到足夠完善到大家願意去使用的時候。

好的,那麼如果現在一間公司,比如說一間本地的小公司,推出了文書軟體,請問您願意使用嗎? 雖然這個軟體尚不健全,功能還不完整,甚至可能存在一些錯誤; 可是看看 MS Office 上萬的價格,再對比這個新軟體可能才幾個千的價錢,就先湊合著用吧! 於是這家小公司可以慢慢發展茁壯,他的產品也許會愈來愈完善, 終有一天可以在文書處理市場,或至少在本地的市場上佔有一定影響力, 到時 MS Office 不降價競爭也不容易!

但是,這個故事完全忽略了盜版的問題! 現在可好,兩個軟體擺在你面前通通不用錢(盜版因素),請問您選哪個? 於是真實的狀況是小公司無法崛起, 而在沒有競爭者的情況下,市場上僅剩的軟體公司擁有絕對的話語權! 最後,盜版真正打擊的不是那些軟體大廠,在盜版風氣下直接趴下的正是本地的軟體產業!

再來,既然有了盜版,我們就來看看有關抓盜版的事情。 很多人可能用了半輩子的盜版,卻從沒有被抓過一回! 然而廠商們真的不知道你在用盜版嗎?尤其在某些廠商本身還身兼系統軟體發行商的情況下? 除了少部份的真正小廠是真的無力抓盜版之外,許多都是在軟體大廠默許之下刻意不做為,好放長線釣大魚! 曾經和待過某些公司的資深同事交談過,他透露說那些軟體公司(比如說那些又小又不硬派的) 對於個體戶都睜隻眼閉隻眼,他們的目光都放在企業用戶上; 但即便是這樣,對於那些告下去可能會賠到倒閉的小企業通常也是輕輕放下, 除非那間公司是他們殺雞儆猴的對象! 這就是為什麼他們對於政府單位使用盜版一定追究到底的原因,就因為政府有底氣賠。 你說他這個不管那個放過,那真正能夠正常收錢的不就太少了嗎? 我想這大概就是為什麼軟體大廠的軟體都貴到嚇死人的原因了吧!

至於那些企業用戶其實也很可憐! 大企業被迫花天價來買軟體; 中小企業沒辦法一次買足授權的話,就只好每年上貢一些軟體稅(保護費)給那些軟體商。 你說為什麼這些公司的老闆一定要買這些軟體呢?其實他們沒有選擇! 一來是前面解釋過的,有能力抗衡的對手軟體基本不存在。 再來是就算你打算將就一下使用比較陽春的替代軟體,你找得到員工嗎? 比如說以美編常用的 Adobe 系列軟體為例,如果老闆想改採用 GIMP 或 Inkscape, 請問目前就業市場有多少求職者會這些軟體? 那麼要不就是以更優渥的條件去吸引那些少數會用的高手,要不就是在公司裡訓練, 但不論哪一種都是很高的成本,因此老闆掂量一下後,可能就還是咬牙和 Adobe 買軟體了!

那為什麼求職的美術人員大都只會使用 Adobe 的軟體呢? 因為他們在學生時代只學了這套,反正這套又不用錢(盜版),然後其他軟體又不如這套功能強大對吧? 再加上各科老師們的默許(沒錯你們都是幫兇),才造就了最後這樣的市場環境! 我不是針對 Adobe,我只是拿他來舉例而已,不然您還可以再回想一下:
請問您整個學生時代,用什麼軟體寫作業交報告?
每當需要上臺報告時,你用什麼做投影片?
每當有需要修圖時,你使用哪一套軟體?
在需要畫工程圖時,電腦打開的是哪一套軟體?
當您在比較軟體時,是否考慮過軟體的售價?
還有最重要的,每當你的學生使用了你們班上大多數人都使用的軟體以外的軟體時,您是怎麼罵他們的?

而為什麼只有軟體大廠玩得起這樣的市場遊戲呢? 因為新崛起的小廠也像這樣放任盜版衝市佔的話,很容易一下子就把資金燒完了! 那麼那些大廠要怎麼回補這些早期的開支呢?只好把軟體訂的再貴一點嘍!

於是就這樣,我們在暗自開心貪小便宜的時候,親手把本土的產業掐死在搖籃裡, 然後將我們的一切輕易的交付在那唯一的選擇上; 直到有一天成為別無選擇的時候,再來抱怨世界的不公和大佬們的貪婪! 還記得當年微軟開始要正式進軍中國大陸的時候嗎? 面對大陸地區盜版猖獗的情況,人們疑惑微軟要如何賺錢時,比爾蓋茲淡淡的說道: 「中國人喜歡偷,我希望他們偷我們的;等到十年後,我們再來思考如何要他們付錢!」 [6]


1. 「成功大學 MP3 事件」, 維基百科, 連結
2. 「避免商業壟斷 學生團體反反盜版」, 公視, 連結
3. 「反盜版的深層結構」, 陶在樸, 連結
4. 「反「反盜版」的三大理由」, 葛皇濱, 連結
5. 「軟體財産權:要不要適可而止?」, 王怡, 連結
6. 10年前的盖茨:既然中国人要偷软件,就偷我们的吧, 連結